監獄共和國－２另類規矩

　　然而人犯團體是一群烏合之眾嗎？或是一群鴨子？叫他們向東就向東，向西就向西，那麼容易駕馭與控制嗎？其實人犯的管理本來就是一件看似容易，實際卻困難重重的工作，因為管理與被管理之間屬於對立、矛盾的關係，彼此間很難相處，人犯或多或少均帶有拒絕或不願服從的反抗心理，會有主觀成見，認為管理是找麻煩，是在修理他們、在雞蛋裡挑骨頭，讓他們日子難過，感到痛苦罷了。

　　人犯團體是監獄社會中非正式團體的主要部份，剛好與管教人員之正式團體相對立，由於人犯是來自不同地域、家庭、文化背景、教育程度、智力、性格、道德水準各殊，但是人犯彼此間具有強烈的凝聚力，他們互相依賴，聚合緊湊在一起，各個人犯對外在大社會均存有一種「敵對」、「憤恨」與「仇視」的心理，因此在他們互相之間，表現在行為上均是互相關懷、慰藉、依賴與幫助，認為他們是被遺棄的一群，是難友，更是難兄難弟，所以人犯對小團體會產生一種忠誠與崇敬心理，也從其中體會到自我存在價值。因此會對自己所屬的小團體努力，團結一致，心心相繫，一切採取相同的態度與行動，共同爭取最大權益。

　　在監所中，有許多檯面上（獄方）與檯面下（人犯團體中）法定的與私定的規矩，這是一般人犯剛進監所，必須要先搞清楚的，例如，獄方都會規定人犯不得無故不洗澡或不更換內衣褲，寢具需定期換洗，若具傳染性疾病，應儘速治癒。因為在一間寢室內，住上十個、八個人犯，都是常有的事情，若是其中有一人得了什麼樣的傳染病（最常見的是皮膚病），那麼其他的人也會跟著遭殃。另外，舍房用水，除每天固定盥洗用水外，平日禁止在房內沐浴或洗滌衣物。除非例假日、國定紀念日與拉肚子外，不得於房內上大號。

　　至於檯面上與檯面下有一條共識的規定便是人犯與管教人員間應嚴格劃清界線。除公事外，避免和管教人員過份接近，亦不可打任何有關暴動、脫逃、走私違禁品之小報告（揭發不法行為）。若是觸犯這些規矩，將會為其他人所看不起，甚至惹來一頓毆打。所以人犯間有糾葛爭執時，能私下解決就私下解決，絕對禁止向管教人員報告，甚至連閒談人犯間之各種事務都不行，以免被誤認為主管所佈下之眼線或尿爬子。對於許多老鳥而言，既然大家屬於同一個團體，就必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遇事要撐腰、要捧場，要違規一起來，大家同時被處罰到違規房。

　　舍房內往往有一個房長，權限很大，統籌房內大小事宜，所有人犯聽命其指揮。若是新收轉入舍房者，床位通常被配置於廁所旁。新收的入房第一天還要購買晚點心，請房內受刑人大家一起吃，共同分享。其實這就是我們常聽到所謂的「孝敬」，讓老犯人覺得自己獲得尊重，而新犯人還也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若是你認為新收的禮數，僅止於這些「孝敬」的話，也未免想得太簡單了。除了每個月交房費五百元至一千元不等，保管金存摺交房長使用之外，有家庭後援的人，，固定按時寄入一定金額，供房長動支；同時並利用出庭機會，夾帶現金、香煙檳榔等違禁品入監內。

　　在舍房裡面，新收入犯往往會被指定做較粗重工作，如洗廁所、洗碗筷，每天工場收封時要拿開水桶、報紙，此類工作要持續到下一個新收進房人犯後才可移交。有些人犯則是會先瑋奪人，當房內龍頭看到新收人犯進房時，他會拿一支預先準備的五寸釘、牙刷柄、筷子等東西，於廁所內一面磨尖一面叫罵「好久沒有吃人肉了」，如此威嚇，使新進入犯能馴服。少年輔育院則以黑狗鞭侍候，毒打一頓。

　　幫派份子入監，依在外幫派規矩行事，大小分明，更不容許其他幫派侵犯。這些有幫派分子的房舍，多半被稱作兄弟房。新收入犯踏入房門，規定要匍匐前進，如抗拒會遭受全房人犯集體之毆打修理，凡是新進入犯進房後一定會受到如此待遇，大致是視對方之態度，而有輕重不一。

　　如果是經濟犯，並且被認為大肚仔（指有錢人），經濟較富裕，新收入房都會被「榨油」，供之揮霍，若是手摺保管金用完，會以毆打或恐嚇方式，逼迫他叫家人再寄入款項。有的刻意給予分配到死刑房，以做功德，提供死囚之衣食日用品等，做為這些人的衣食父母。

　　至於一些具有美術專長的受刑人，則會被人叫去幫忙其他人犯從事刺龍、鳳、花木、鳥、魚、裸女、人頭、昆蟲及中、英、日三種字體等紋身工作。

　　在工作的時候，則有幾種不同的狀況需要小心，例如在工場，人犯如果無法按時繳交作業課程，則會被作業組長或雜役集體修理、毆打；若是在雜役房（油水房），尤其是在看守所，問題比較特殊，人犯都要孝敬他們，否則故意製造是非，將其轉到打手房去受難，更不用想得到其他服務。

　　當有家屬接見時，必須請家人寄入飲料或泡麵，每人一份分發給工場或同房受刑人。有些人在呈報假釋或即將出獄時受刑人會訂購水果、點心或菜餚宴請同學，以示珍重，這時，角頭或好友也會從福利社購買菜餚餞行或買蛋糕慶生。有些受刑人如果得知摯友入監或下配工場，則會購買水果或點心相贈，聊表歡迎與問候之意。

　　通常家屬所寄入監所內的菜餚一律充公，這時大家吃飯就有上、下桌之分。上桌珍餚美味，由桌長控制；下桌則是公家菜。所以人犯在會客時，不可因吃不到家屬寄入之菜餚或水果，告訴家人因無法自享而叫家人別寄菜。如果這樣的抱怨被人聽到，多半又會招來一頓責打。

　　既然大家都屬於同一個人犯團體，為保持人犯神秘感及效忠度，人犯彼此溝通要使用黑話（暗語），使管教人員無法瞭解人犯之行動。每個團體中，都有屬於自己的暗語，比較廣泛通用的，是指錢或是煙、酒、檳榔等違禁品。例如在國語中，「草山」指香菸、「火山」指酒、「現鎯或鎯頭」指現金或錢；在台語裡面的，如「鼓」指香菸、「杉仔」係指酒、「現把仔」指現金。

　　中國人本來就屬於比較迷信的民族，而人犯十個有九個半都相當迷信的。對於一些頑劣分子，在骨子裡面，往往都認為自己是因為運氣不好，才會被關進來，所以在監所裡面的忌諱也就特別多，例如「吹口哨」，一般人犯都會視吹口哨為不吉利或叫「警察」之意。

　　說話的時候，也有一些禁忌，如忌諱談「蛇」，視蛇為不祥之物，如非說不可，以「草繩」或其他字眼代替。若有人不慎講出，旁人即刻以「蜈蚣咬你的嘴」破之，認為一物剋一物可以破解；在房內行走時不可跨越他人頭頂或踩到他人棉被，否則被視為不尊重。

　　還有不可隨便摸屁股，因為對於部份以雞姦解決性慾問題者，摸屁股是不敬之舉動，應絕對避免。家屬會面時，也不可對女性家屬有所不軌，道是基於朋友女不可戡之我氣。

　　對於一些行事小心的人，最忌諱探詢他人住址或電話，因為有些心存不軌的人犯在出獄後，會到其他受刑人家中詐騙金錢、物品情事。當然，大家都被關在裡面，同是落難人，就更不容許有偷竊行為或模仿他人簽名，冒用他人號碼購物的情事發生，更不可以多嘴，不可好管閒事，到處亂說話而擋人財路了。

　　監獄愈大，收容人數愈多，若管理不當，紀律不好，其規矩必定很多。管理嚴格，紀律嚴明之監獄，其規矩雖多也比較不易施行。這些規矩有些是早期監所存在的現象，因時過境遷今已不復存在，不過仍然有一些會存在紀律鬆散、秩序混亂的監獄內，導致人犯家屬擔心親人在監內執行時怕被欺負、修理，所以常會利用關係找人，期能在監內代為照顧，平安過日子，其實這是錯誤觀念，因為當今監所管理透明化、合理化，很多陋規均已導正，人犯間之凌辱或管教上之體罰已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