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共和國－２１福利社銷金窟

２１　福利社銷金窟

　　福利杜是指監所中之員工消費合作社而言，其設立初旨在為便利員工及人犯購買日用品，一般說來，都設有百貨部與飲食部。百貨部販賣毛巾、牙刷、牙膏、香皂、奶粉、餅乾、糖果、罐頭、飲料等物品。飲食部則以販賣佐餐之菜餚、點心與水果為主。

　　民國五十年代以前，並未有飲食部之設置，爾後由部份監所率先成立，遂逐漸推廣到全國各監所。曾經有人批評、譏諷福利杜如同「違章建築」，早在三十幾年前這個建築物還很小，不起眼，圍牆內鮮少人去關心，後來因競相擴大營業，不斷膨脹，導致樹大招風，引起社會大眾及人犯家屬廣泛注意；又因營業過程中間題叢生，弊病頻傳，迭遭指責，同時因販售東西特別昂貴，消費金額又毫無限制，如同銷金窟一樣，一天一夜可以花掉一、二萬元，並不稀奇，故遭到「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管牢吃囚、剝削人犯」的惡名。

　　七十年代以後，由於國人生活水準普遍提高，人犯購買力也大為提昇，人犯對於日常生活用品，無論是吃的、穿的或用的均要求比較高級的，如乳液、面霜、洗髮精、潤髮乳、蜂蜜、翠綠香皂等，以取代價格低劣用品，當然有少數人犯家庭經濟情況不佳，打腫臉充胖子，純粹是為了面子。至於飲食部所販售之菜餚，除經濟實惠之小菜、點心外，如蔥油雞、香菇雞、鹹菜鴨、紅燒魚、鹹酥蝦、佛跳牆、清燉黃魚、蛤仔排骨、枸杞鰻、龍蝦、鮑魚等大菜，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如同外面社會的餐廳一樣，衹要有錢，什麼吃的東西均可享受得到，此乃監所福利社全盛時期，大部份監所每月發放福利金為數可觀，皆大歡喜，甚至有些工作人員，已把每月福利金當作家庭經濟預算的一部份，作為搭會或購買電化產品、轎車分期付款之用。

　　回顧監所福利杜歷史，七十年代以前各監所人犯，除利用請購單購買日用品及食物，由保管卡扣款外，為了便利人犯購物，有部份監所，福利杜自行印發五元、十元、五十元、百元不等之購物券，此券可在監所內自由流通，私相授受，如同政府有價證券，致使福利社產生意料不到的種種問題。例如以購物券作為賭資，或將購物券託由出獄人犯攜出，向監方兌換現金，以作為不法用途之資金，因弊端層出不窮，最後被法務部明令禁止。

　　由於福利社理事、監事及兼職人員，均有酬勞金、車馬費與加班費等名目領錢，故每逢社員大會時，常互相拉票，角逐一席之位，希望獲得更多蠅頭小利，形成監獄社會另一種文化。至於被選為福利社理、監事等兼職人員則彼此間互相比賽，一月比一月、一年比一年，同時監所間相互比較，那個監獄多，那個監獄少，若福利金發得少，全體職員便交相指責。尤有進者，部份機關首長以顧問或督導名義，按月領取顧問費及督導費，甚至巧立名目，以鐘點費之名義領取，其金額少則為福利金的一半，多則高達福利金一倍，實在令人不齒，如此上下交相爭利，機關如何能上軌道？紀律如何能嚴明？人犯如何對監獄管教工作感到信服而不怨聲載道？

　　談到福利杜之人犯，在營運過程當中，也無不為自己私利設想，絞盡腦汁謀取不法利益：

　　五鬼運財法：福利社福利員平時就利用工作之便，將收取的人犯不定日期之扣款保管金紅色單子私自挪用，兌換現金，走私出監，待每月月底辦理總結帳時，每每感到保管金紅單奇缺，便控制香煙來源，然後大量拋售香煙，以換回保管金紅單，補足已佔為己有之公款，如此一收一放之差額令人昨舌，巧妙運用，得心應手。

　　限時購物法：即人犯平時所急需之藥品或百貨，若按正常程序須三、四天，甚至一星期方可拿到，為了迅速獲得，不得不央求百貨部人犯專人，限時送達，惟須加一成佣金給專送人犯，這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人犯之間從來沒有任何是非或怨言。

　　編定課程法：福利社飲食部福利員每日均訂有銷售課程，必須銷售到所定之金額，才能符合課程，且有獎勵，如賣十份給一份，多賣部份可據為己有，倘人犯之人際關係欠佳，又無管道取得香煙及其他違禁品，必定無法達成，惟有自行賠付，叫苦連天，如有辦法取得香煙者，則不必承受這種壓力，可以藉出售香煙等違禁品，所得不法利益，來彌補每日課程所規定不敷之金額。

　　偷斤減兩法：即福利杜福利員利用主管交予之食物，從中動手腳，將每份份量減少，以增加其包數，如一百包改裝成一百零五包，多出五包納入私囊；又如一桶冰訂三百元，因加糖水多賣五十元，一天賣十桶，便淨賺伍佰元，或一桶只能盛裝三十碗之食物，改裝成三十五碗。更有人犯乾脆自己加價，如一份點心主管訂價十五元，而自己卻賣二十元，每份伍元差價，一天也許可以賣到八百份或一千份，如此中飽私囊，數目實在可觀。

　　私相授受法：即福利社人犯與其他人犯之間，有自行交易情形，人犯先將現金寄存於福利員身上，然後逐步以購買食物價錢扣抵，直到扣完為止，且有打折扣優待，如每碗什錦麵，福利社規定賣卅元，而福利員衹賣人犯廿元，且不入帳，佔為己有，吃虧的是福利社，福利員及人犯均蒙其利，時間一久，為數仍然相當多。

　　法務部有鑑於監所福利社一直為人們所詬病，乃大力整頓，規定獄所內一律改售便當菜盒，但菜色可有變化，同時規定每位人犯每日消費菜餚金額，以不超過七十元為限，每盒菜盒仍不得超過五十元，並不得假借百貨部之消費，供作購買菜盒之用，監獄的菜盒都有一定的配菜項目跟定價。

　　幸運的是，民國八十九年年底，終於在陳部長定南指示之下，關閉監所飲食部，禁止販售菜餚。畢竟銷金窟是一個填不滿之無底洞，福利社設立之宗旨，原本是為員工及人犯謀福利，讓大家共同來分享福利的地方，如今因經營不當或是毫無限制，福利社確實變成人犯揮霍之地，這種存在已久之違章建築，實在應予逐步拆除，有朝一日，必定可以使福利社變成僅單純販售牙膏、牙刷、香皂、毛巾、衛生紙，與漫漫長夜用來充飢用之餅乾、泡麵、麵包而已，屆時一切弊病也就從此消失，福利社之沈痾可以廓除。